裴世存拿过那枚圆牌，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图纹，线索在脑海中拼接。
    细蛇缠月......
    掌柜是那个组织的一员！
    如果真是这样，那么他接近宋洛、把她掳走，也有了充分的动机——针对自己的报复。
    在这种情况下，要么就是将胡姬抓去当人质，引诱自己入彀；要么......不做人质......虐待、折磨、发卖......
    目前为止他没有收到让他去解救人质的消息。
    裴世存的心沉到了谷底。
    他无意识地攥紧了那枚铜质圆牌，回想起小胡姬的音容笑貌，曾经那段平淡无味的好时光，几乎要忍不住落下泪来。
    若是她真的出事了，他恐怕再也无法原谅自己。
    都是他的疏忽、他的固执、他的错......
    “冬青，带人盘查出城人，搜掌柜和可疑人员。”
    “淳华，你再跟我详细说说，夫人从曲江回来后，到今天出事前，每天都做了些什么。”直觉告诉他，这段他几乎缺席的时间里，藏着关键的线索。
    这厢裴大公子正因为宋洛的失踪兵荒马乱的时候，那厢逃出生天的二人正好到达了他们的第一站，邠州。
    由于着急赶路，马车的速度很快，加上他们走的不是官道，路狭窄不平，宋洛在上面被颠得七荤八素。
    下车的时候腿都站不稳，一个踉跄差点整个人扑到地上。
    好在苏临及时接住了她。
    “还好吗？”他用胡语问她。
    “没事。”她也用胡语回他。
    久未使用的语言既陌生，又亲切，宋洛心里泛起酥酥麻麻的陌生感觉。
    她忍不住看向苏临紫色的眼睛，发现他也在看着她。
    喜悦像冬日的温泉，咕嘟咕嘟从地底冒出来，升腾起温暖的白雾。
    他们看着彼此笑了起来——如释重负。
    是啊，他们都还活着，他们都有了自由，还有了依靠。
    “唔！”宋洛不注意的时候，苏临一把将她抱起来，让她坐在自己臂弯上，带她进了客栈。
    他已经提前订好了房，两人一起睡一个大雅间，如果有危险他方便照应宋洛。
    用完晚膳后，房间的门被敲响。
    ——是那个云来客栈的掌柜。
    苏临让他直接进来，二人的谈话也没有避开宋洛。
    “事情办得如何？”
    “一切顺利，大人。我按您的吩咐将我的铭牌留在了客栈里，想必能将那群官狗的鼻子牵去影月楼的方向，为您多拖延一些赶路的时间。”
    “不必再称我大人，今天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，影七。”苏临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玉色的小瓷瓶，还有一小块羊脂玉的腰牌，“解药，还有我的腰牌，用或不用，在你的选择。”
    影七接过这两样东西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问出口：“值得吗？明明已经......”
    “马车的暗箱里有一小箱金珠玉器，够你此生荣华富贵，”苏临打断他，“走吧。”
    影七不再言语，瞥了一眼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得聚精会神的宋洛，转身打开房门。
    “再见了，影七。”
    门口的背影顿了顿，然后利落地跨过门槛，关门离开。
    “你把马车给他了吗？”宋洛问。
    “嗯。一直是同一种车辙容易暴露。”长期的杀手生活让苏临积累了丰富的反侦察逃跑经验。
    “那我们要重新再买一辆？”
    “嗯......你想骑马吗？”
    “可以吗？”宋洛听到骑马，开始有些激动，她以前幻想在楼兰的生活的时候，就很想学骑马，然后骑着马在草原上奔跑。
    “当然可以，我先带你骑。”苏临莞尔，“本来还担心你不愿意。马车赶路没有骑马方便。”
    “楼兰人可是草原的儿女，怎么能不会骑马呢？”宋洛的兴奋劲儿上来了，说话也不拘束顾忌，心里想到什么直接脱口而出。
    话从口出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得意忘形，悄悄看了眼苏临的反应，对方含笑杵着脸看自己，紫罗兰色的眼睛像布满辰星的夜空，闪烁着点点光彩。
    啊，是啊，她是自由的。
    她可以换一种方式，重新开始生活了。
    想到这里，她忍不住一下子整个人扑倒在床上，身体和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，呈“大”字铺张开来。
    然后又翻个身，脸朝上看着木制的吊顶。
    唔......该睡觉了。
    接着她立马联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，猛地一下坐起身。
    “埃里因，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。”